杜一一擡起頭來。

隱藏在街道裏，房屋裏的黑衣人全都站了出來。

天知道在這個資源貧乏的城市裏，怎麽會有這麽多以前被明確禁制穿在公開場合的黑衣，而這些人究竟是本著什麽樣的念頭，要將自己裹在黑色的衣服內。

杜一一忽然想起大前個夜晚，那天他們與王勇遇襲，也是被黑衣人襲擊的。莫非是同樣一批人？

這些黑衣人不僅是攔在杜一一前方，還攔住了錢二的退路，從大約有百米多遠的距離，緩緩壓近。

他們本來就打算埋伏之後再痛毆落水狗的，卻因為杜一一手裏的槍，暫時落了下風。

是暫時。

短暫的交手，趙一已經確定了杜一一的實力，所以他才要先搶走槍，斷了杜一一的一條臂膀。雖然槍裏沒有子彈，但有子彈的杜一一也沒有槍。

杜一一半跪在地上，將第二粒晶體掏在手裏。

久違的熱血再一次在心裏沸騰，明明知道任由晶體興奮會有可怕的後遺癥，但這時候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
他反手握住匕首，緩緩站起來。

這一幕好像曾經發生過：殘垣斷壁、殘肢斷臂、鮮血橫流。然而杜一一知道這是幻覺，現實裏這是杜一一第一次經歷如此的血腥，而在思想裏，他見過很多了。

他和程嘉懿一起討論過這樣的畫面，一起截圖分析過這種畫面的可怖，也一起感嘆過他們如果親身經歷一定會嚇尿的。

但現實是，他穩穩地站在他制造的恐怖畫面裏，卻還熱血沸騰。

杜一一感覺到這種刺激的興奮，至少有一半真的是他自己的，另一半他卻茫然而分辨不清。唯一可以分辨出來的是他不懼死亡。

曾經那麽恐懼的死亡，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，他不懼死亡，甚至無所畏懼……哪怕他清楚地知道，他可能並非那個趙一的對手。

對手擁有讓人恐懼的速度，力量，如果能再給他時間，再無所顧忌地多吸收晶體，他也能達到這個成就的。

杜一一張開手，讓微薄的灰燼飄落下去，他盯著街道盡頭那個最清晰的身影，舉起了匕首。

身後的人在緩緩後退，包圍他們的人在緩緩逼近，杜一一聽到錢二憤怒地質問聲，聽到李四和眾人的叫喊。

他聽不懂，但無所謂了。

趙一忽然高聲怒喝了幾句，錢二靜默了下，跟著爆發出更加尖銳的聲音。這些古怪的音節嘈雜的怒罵聽得杜一一腦漿都要亂起來。

他忽然走進那個只餘皮包骨頭的屍體面前，憤怒地一砸。叫嚷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
杜一一不是為了制止叫嚷的，他只是很久很久沒有再見到這般死去的屍體了。

上一次看到還是在變異初期的三兩天，他只是想要再找粒晶體，潛意識裏也想要知道這樣死去變異人的晶體會是什麽樣子的。

杜一一的舉動太像是憤怒了，而這個少年先前幾分鐘持槍掃射的場景也太過震撼了，錢二忽然覺得他對待這個少年太過失禮了。

強者總是受人尊重的，華國已經幾乎完全拋棄了古禮，周邊國家，卻一直在尊崇提倡著。而古禮中最倡議的一點，就是對強者的尊重，哪怕強者是敵人。

“小杜哥，對不起，趙一這個叛徒是想要謀反，背叛大姐。他殺了我們的兄弟，埋了炸藥，是要謀害我們大姐的。”錢二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傳了出去。

“牝雞司晨，惟家之索。樸家就是因為女人專政跋扈，才家破人亡的。我們堂堂男人怎麽能拜服在女人身下，你不覺得丟人嗎？”趙一也用話語叫道。

錢二怒道：“趙一，大姐救下你，你發誓聽從大姐命令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？你這個背棄信義的小人！”

趙一哼了一聲：“天在上，地在下，男為尊，女為卑，天經地義。就是因為牝雞司晨，導致天降大禍，我們才變成了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。錢二，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？”

杜一一聽著這一番謬論，伸手取出那個皮包骨頭內的晶體，感覺到晶體內純凈的能量。

這粒晶體幾乎完全化為了橙色，雖然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純，但是比之前所有的晶體要橙明了許多。

杜一一將晶體握在手裏，嘴角露出點冷笑。

趙一的謬論在杜一一聽起來荒謬至極，可錢二卻被說得啞口無言，張嘴只能說出自以為最有反駁能力的話：“是大姐救了你，你背棄信義，忘恩負義！”

不知道是等級森嚴的原因，還是因為恐懼，或者是以為某一方說得有道理，黑暗裏只有趙一和錢二的唇槍舌戰，其他人全都沈默著。

趙一大聲說道：“我趙一是為了我們男人的尊嚴才這麽做的。我對大姐也並無傷害之心。之後我會奉養大姐，讓大姐做個賢淑的女人。”

“胡說，你埋下了炸藥，還不是要殺了大姐！”

杜一一微微張手，心裏有些遺憾，這枚晶體他竟然吸收不了。他將晶體小心地放在馬甲的兜裏，擡頭看著趙一，輕蔑地道：

“都什麽年代了，還有牝雞司晨的說法。你還活在古代嗎？就是古代，也是成王敗寇。你不過是貪慕苦菜花姐姐的美色，厭倦了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滋味，想要嘗嘗被所有人恭敬的感覺。

說得再多，你也還是個背信棄義，妄圖殺死自己恩人的，卑鄙無恥的小人——兄弟們！”

杜一一的聲音忽然放大：“這個人，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背叛，還有什麽無恥的事情做不出來？今天他能背叛恩人，明天也能背叛任何人！今天他能殺了自己的恩人，明天也就能殺了任何一個人，包括他的手下！

兄弟們，你們跟著這樣的人，不是等於將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嗎？”

錢二立刻大聲地將杜一一的話翻譯過去。周圍立刻就傳來輕微的議論聲。

趙一本來想要為自己的行為獲取更多人的支持，可沒想到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，眼看這軍心不穩。

他怒喝一聲，鎖定了杜一一：“我殺了你！”

“叛徒！”錢二大喝一聲，沖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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